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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為駐美兒童腎臟科醫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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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編按：本文有雷

今天是中文學校開學的日子。一早起床，我手忙腳亂地幫著兩個小毛頭準備點心和文具，害怕第一天的開學典禮就遲到，上了黑名單。

餐桌上，我聽見兩個孩子一邊吃著早餐，一邊纏著爸爸問東問西。

「昨天你和媽咪看什麼電影？可不可以告訴我們故事？」蕭蘭蘭問道。

家裡有個愛說故事的媽媽，還有一個隨時給孩子機會教育的爸爸，養成了小孩子從小喜歡聽戲的習慣。

有一些大人覺得好看的電影，不一定適合說給小孩子聽。昨天晚上看的這一場「瘋狂亞洲富豪」，便覺得屬於這一類型的電影。劇情花團錦簇、看得讓人眼花撩亂，但看完後沒什留下特別的印象。

這一個電影在美國造成不小的轟動，畢竟這是二十五年來第一部以亞裔卡司的好萊塢片。尤其身邊的朋友都是從小在美國長大的華人，對這一類型的電影或許就比較感到親切，聽說還很多人在戲院裡都拿著衛生紙猛擦眼淚。

我是個哭點非常低的人，當然也就帶了一大捲衛生紙去電影。結果看完，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。不但半滴眼淚都沒有掉，有時還看得打瞌睡。感覺就像是香港春節的賀歲片，嘻嘻哈哈、鬧成一團。電影結束，一出戲院便忘得乾乾淨淨。

隔天，我忙著整理小孩子的書包，聽到餐桌上傳來以上的對話，突然感到好奇。不知道這種沒有教育價值的電影，美國爸爸可以跟小孩子說什麼大道理來。

「這一個故事，講的是一個在美國從小長大的女孩，愛上了一個男孩，要和他回新加坡參加一個婚禮。當他們到飛機上時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。

「女孩發現他們沒有像大部分的人向右轉去經濟艙，而是到了左側的豪華艙。不只如此，他們甚至在飛機上有一個很漂亮的套房。女孩這時才發現，原來男孩非常非常的有錢。」

這時，突然聽到爸爸話鋒一轉，問道：「這世界上，最快樂的人是誰，是最有錢的人嗎？」

兩個小毛頭異口齊聲說：「不是，最快樂的是在中間的人。No, people in the middle are the happiest。」

我嘖嘖稱奇，原來小孩從小被爸爸灌輸儒家思想。中庸之道的哲學，他們已經牢記在心。

爸爸點點頭，繼續說：「於是，這個女孩到了新加坡，認識了這個男孩的家人，卻很不開心，因為這個世界和她從小長大的環境非常不一樣。

「通常結婚前，男生會和朋友開一個單身派對，做很多瘋狂的事情。電影裏頭，男孩和朋友坐直昇機到海裡的船上狂歡，很好笑。女孩也和新娘的朋友到一個小島上慶祝，可是大家都欺負她，所以女孩很難過。更可憐的是，男孩的媽媽不喜歡她，對她很壞。」

蕭蘭蘭緊張問說：「所以最後這個女孩和男孩能在一起嗎？」

「這個女孩很愛這個男孩，不希望他和家人吵架，所以她離開了他。她回紐約前，和這個媽媽見面，很勇敢地告訴她自己的決定，因為她希望他快樂。妹妹，妳長大後，也許會有喜歡的人，卻不一定和他結婚。但只要你們兩個人都很快樂，這也是很好的。」

我在水槽前手裡拿著碗，聽得入神。昨晚看電影時一點感覺都沒有，此刻眼眶突然濕了。

「最後呢？」

「這個男孩的媽媽，雖然不喜歡女孩，但知道她真的很愛這個男孩，所以就送給她自己的綠寶石戒指，答應他們在一起。」

兩個小毛頭很滿意，對這種皆大歡喜的好萊塢式結尾感到贊同。

我恍惚地走到車庫，將小孩的書包放在後車廂。正發動引擎，突然聽到爸爸帶著孩子上車時，語重心長地提醒著：「楷楷，記得以後你結婚前，去拉斯維加斯開單身派對時，一定要邀請爸爸喔！」

我恍然大悟。一個早上，說得口沫橫飛、頭頭是道，原來別有用心。

這時候，楷楷童言童語，回了一句更絕的話：「到時候你都八十歲了，還是算了吧！」

爸爸聽了，宛如萬箭穿心，差點在車庫裡昏倒。

唉，看來「瘋狂亞洲富豪」對我們一家人來說，不是一場鬧劇，而是一場悲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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